老溫隨筆: <西門億舊> 萬國酸菜麵

2011年4月8日星期五

<西門億舊> 萬國酸菜麵

古老的西門町滋味：萬國酸菜麵

<萬國酸菜麵從2013/7起周一、二、四、五夜間營業 5~9 PM>

對台北人而言，西門町是記憶中永遠的一部份。這裡曾經是台北最熱鬧、最繁華的地段，曾經是台灣最昂貴的「地王」所在。隨著中華商場拆除、鐵路地下化、捷運工程，十多年的工地圍繞讓西門町蕭條了將近十年。但年輕人充滿活力的世界總需要角落發聲，經過幾年的光景，曾經沒落的西門町又在年輕人的支持下重新成為台北市重要的商圈。

對老一輩成長在西門町的人而言，「萬國」兩字代表著特殊的意義。在70、80年代，萬國戲院是全台響噹噹的一線戲院，也是西門町最熱鬧繁華的所在，門口的漢中街一直是整個西門町人潮匯集的所在，美食、戲院、電玩，全都繞著萬國戲院衍生。但隨著西門町蕭條，在西門町精華地帶的萬國戲院也宣告落幕，拆除後的戲院改建成大樓成了絕色影城，一樓則成了人來人往的健身房，絲毫不見當年老戲院的丰采。

從西門町的在地黑幫都叫做萬國幫，就不難了解萬國兩字與西門町的密切關係。

當年，在萬國戲院旁的大樓裡有著一間間的紅包場歌廳，其中最有名的非白金西餐廳莫屬。許多老牌的歌星與初出江湖的小歌星在這裡演唱，曾經這裡是鄉下長輩上台北指名的景點，曾經這裡的地下室有著熱騰騰的麵店與熱鬧滾滾的電玩店，但電玩店收攤了、麵店老闆移民了、萬國戲院改建了，在2010年白金西餐廳也歇業了，而最近，連健身房也要搬家了。

地下室的麵店多年前卻在西門町的一隅繼續的營業著，而店名依舊叫做「萬國酸菜麵」。店其實不難找，甚至大多數的人都曾經不經意的經過他，因為它就在著名「楊記冰店」旁的巷子裡，只是，人們不一定會留意到在這不起眼的角落裡會有著這樣一家老字號的古早味麵店。

▲ 新的活動店招（2015.03.15增）

已經無法追溯到底何時開始吃酸菜麵。只記得從小週末的早晨，總三不五時聽到阿公喲喝著：「早上來去買麵吧！」於是，我們會拿著一個有對黑色耳朵並有個蓋子的銀色鍋子與一個單柄的湯鍋走到隔壁的地下室去買麵。地下室裡有個貼著大白磁磚的麵攤，同樣貼著大白磁磚的矮牆前有著一排座椅，矮牆後總冒著熱騰騰的白煙，店內另有著些許座位。地下室的另一邊，則是各式各樣的電玩機台。住在西門町的壞處是附近的老小都認識你，前腳剛走進電動玩具店，後腳就有眼線上報躲都躲不掉，只有大人拿給你幾個代幣時，才能有機會玩玩小精靈。

從小時候跟著阿公蹦蹦跳跳的到地下室買麵，到國小能夠拿著湯鍋陪著阿公一起下到地下室，外省腔的老闆豪爽的招呼著熟客，跟著阿公閒話家常，在日本作生意，在台灣開當舖、開芝麻糊店的阿公北京話極其流利，我則愛看著老闆、老闆娘在矮牆後大大的湯鍋裡下麵、拌麵，偶爾偷瞄對面電玩店的機台。不久，就跟著阿公一起端著重重的兩大鍋麵回家，阿公雙手拿著滾燙的雙耳鍋子裝滿了熱騰騰的酸菜湯麵在前頭開路，而我則雙手奮力的「舉著」、肚子「頂著」沉重的單柄湯鍋在後頭吃力的跟著，裡面裝滿一鍋的酸菜乾麵。每次，我們總拿著滿滿的一鍋湯麵與一鍋乾麵回家，就這樣全家渡過一個愉快的周末早晨。

我還記得那個下午，麵攤的周老伯到家裡找阿公。在客廳裡聽著兩老的對話，原來周老伯要移民養老（依稀記得是加拿大），之後麵攤會由親戚接手。老板移民後，阿公漸漸的少去買麵了，不久，地下室的電玩店歇業，麵攤也不見蹤影。

很久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阿公喜愛的除了麵，還有老鄰居、老朋友濃濃的人情味。

直到多年以後，一個清晨，我才在漢口街的小巷子裡發現了間「萬國酸菜麵」，才知道原來小時後的麵店還依舊在西門町裡營業著。

就這樣，酸菜麵成了我回憶童年往事的出口。

地點變了，但「萬國酸菜麵」依舊有著濃濃的老氣息，小時候他坐落在繁華西門町的地下室，陰暗的地下室搭配著一旁熱鬧滾滾的電動玩具店，再結合了麵店熱騰騰的水蒸氣譜成一幅台灣經濟成長階段熱絡的宿民景象。進入21世紀，西門町再次恢復繁華，熙來人往的西門町街頭一旁的小巷子口，壓克力招牌燈亮著告訴往來人群這裡的麵店依舊營業，店門口滾燙的麵鍋冒著熟悉的白煙，店內狹長空間擺著具有歷史的桌椅，盛麵的麵碗是一般台灣民間用的古老瓷碗，碗裡則是古老傳承的麵香。

▲ 新增加的牆面logo（2015.3.15增）

多年前第一次吃新的「萬國酸菜麵」其實極不習慣。周老伯的口味極重，一整鍋的湯麵上總有厚厚的一層油脂，讓麵湯即使放了好一陣子依舊保持著熱騰騰的程度，但我們總會留下一部分的油脂精華與酸菜下來，這樣之後還能夠再煮出一鍋味道較淡但特色依舊鮮明的酸菜湯麵。這讓新的「萬國酸菜麵」在味覺上總少了那麼一點點過往的熟悉滋味，現在的湯頭雖然好喝，但怎樣也喚不起我記憶裡「酸菜湯麵」該有的滋味，這也讓我漸漸的只專注在乾麵上找尋自己失去的童年滋味。

儘管如此，比起許多西門町的老店，「萬國酸菜麵」已經是少數依舊保持過去滋味的店家。

酸菜麵除了酸菜要夠味外，麵條其實相當的重要，這裡的麵條非常的Q彈有嚼勁，同時很能夠吸附乾麵的湯汁，只要努力將酸菜給「分配」均勻，每一口都能吃到美味的酸菜乾麵，不會有些乾麵味道不夠勻稱的困擾。有嚼勁的麵調搭配酸菜、醬汁，每一口都在挑逗著嘴裡的味蕾與神經，每一口也都是過往的回憶。

在搬離西門町後，大概只有投票的日子能夠在早晨七八點就回到老家，順道拿酸菜麵當早餐。大部分的時候回到西門町都已經是十點、十一點的時刻，這時候來一碗中碗的乾麵當早午餐是最好的組合。除了乾麵，如果手頭充裕，大部分的人會再點一碗蛋湯做搭配。跟其他麵店習慣用水煮蛋花湯不同，這裡的湯裡是一顆半熟的荷包蛋搭配著酸菜清湯，當半熟的蛋黃與酸菜湯再口裡相逢時別有一番滋味。